6月30日下午，由澳门太阳娱乐网站官网主办的新文科·历史学系列讲座在文汇楼A111室举行，主题为“西域史研究的新课题、新进展与新可能”，哈佛大学内亚与阿尔泰学系博士、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暨历史系助理教授文欣主讲。西北大学历史学院彭建英教授、裴成国教授、顾成瑞副教授，西安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刘缙副教授，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副院长李胜振副研究员，中国西部边疆研究院尹波涛副研究员，美术学院郑燕燕副教授，澳门太阳中国史博士后李昀博士，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博士后黎镜明博士、吴正浩博士等50多位师生参加了活动。活动由澳门太阳娱乐网站官网暨唐文明研究院副教授胡耀飞主持。

长期以来，西域史研究往往依靠新材料的发现，但不能一直如此。对此，文欣老师引用其硕士导师、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会长、北京大学中古史中心荣新江教授在《不负国宝，襄进学术》一文中的话，指出：“追求新材料的做法如果一成不变，等到敦煌文书变成并不新奇的‘旧材料’之后，这门学问就越来越没有生命力了，甚至会产生很多炒冷饭的作品。”但正如文欣老师指出的那样，西域出土文献有其局限性，这类文献大多出土地点不明，时代不明，作者不明，文书残缺，文字解读困难，这些都是进一步提升西域史研究水平所面临的现实难题。因此，文欣老师以自己早年撰写的三篇文书考释文章《吐鲁番新出唐西州征钱文书与垂拱年间的西域形势》、《和田新出〈唐于阗镇守军勘印历〉考释》、《新疆博物馆藏木板于阗语粮食支出帐考释》为例，认为西域史学者依然要从考证入手。

不过，如何在基本考释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视野，是文欣老师想要给予大家启发的。对此，文欣老师以敦煌文献为例，从敦煌文献保存最多的归义军时期（848-1036）文书入手，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归义军时期正值唐宋时期，此时期西域历史材料与同时期唐五代宋文献及其他欧亚文献可相互印证，能突破之前将西域历史孤立看待的局限性。例如，朝鲜半岛文献《三国史记》中记载：“天祐元年甲子（904），立国号为摩震，年号为武泰。”这一记载正与喀喇汗国王玉苏甫·卡迪尔汗（Yusuf Qadir Khan）在十一世纪攻克于阗国后，开始自称“东方与中国之王”的历史相呼应。同时期大量文书记载了于阗对汉文化的认同，包括使用汉文“大于阗汉天子之印”，于阗王尉迟输罗（Vīśa’ śūra）被称为“中国的王中之王”，莫高窟第98窟对于阗王李圣天（Viśa’ Saṃbhava）汉式天子形象的描绘。敦煌归义军方面同样对其身份表达认同，在上书中称于阗王为“皇帝陛下”，并将其比作刘邦，“作张良计教，设韩信机谋”。这都体现了汉文化对西域地区政治文化的影响，可见需要在西域史研究中广泛参考同时期唐宋时期的史料。

文欣老师还提出“缀合碎片”的理念，举出藏经洞文献内部勾连的例子，例如由S.11287文书及P.5538文书中“敕”字图案，推测出P.t.44文书中的残缺图案也为“敕”字。而对于P.4091文书的残缺部分，研究人员发现其残缺边缘规则，形似花边，极有可能为P.3111文书中所记载的于阗公主“官造花树”时，裁剪了旧文书以作花。可见，在利用西域文书时，通过对比出土文书与中亚、东亚文献，唐五代宋史文献，以及抉发西域文书内在的关联性，都能够进一步解读出西域出土文书更广泛层面的意义，从而为西域史研究带来新的可能。

此外，文欣老师提出重新思考丝绸之路的历史与概念。“丝绸之路”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尽管在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之前，德语学界中已有人用过该词汇，但1877年李希霍芬的著述首次将“丝绸之路”限定于中国与地中海世界之间，在希腊、罗马和汉代史料的基础上提炼出来并系统研究，可视作这一工作的起点。百余年来，这一概念变得极为丰富多彩，在中西文世界中被广泛使用，似乎失去了比较明确的指涉。如Richard Foltz在《丝绸之路上的宗教》（Religions of the Silk Road）一书中称“丝绸之路可以是你想像得到的任何东西”。近年部分著作更是以“丝绸之路”作为全球史的代称（如Peter Frankopan, The Silk Roads: A New History of the World和Christopher I. Beckwith, Empires of the Silk Road, A History of Central Eurasia from the Bronze Age to the Present）。同时也有学者反对“丝绸之路”概念使用的泛化，如英国学者Warwick Ball认为：“‘丝绸之路’已经变成一个既花里胡哨而又轻松省力的学术生产机制，……到达了疯狂且无法阻挡的地步。”如何正确使用“丝绸之路”概念成为研究者面临的困境，亦值得西域史研究学者思考。

文欣老师认为，对该问题的解答仍需利用敦煌文献。如P.3270《傩歌》有言：“莫愁东路闭塞，开春天使至前。进奉盘龙大锦，绫罗绢彩数般。……向西直至于阗，路润越于铺绵。进奉珍玩白玉，绵绫杂彩千端。”反映丝绸等织物的流行，并与向东至中原、向西至于阗的通路紧密联系起来。《傩歌》作为敦煌地方文学作品，在基层广为传唱。尽管在中古时期熟悉类似文本的人并未明确使用“丝绸之路”的概念表达，但这些历史人群应能理解“丝绸之路”的概念，丝绸与道路的关联显然是他们经常讨论且支持的，这对敦煌人民的福祉至关重要。因此，可通过敦煌文献证明“丝绸之路”之名实相符，故我们当取其核心义涵。

讲座结束后，参会师生围绕讲座内容与文欣老师进行了积极互动，活动圆满结束。

（撰稿：赵耀、胡耀飞）